| #土 |法|煉|幹| 

最近出現了這麼一個生活情景。

那天我與姐姐和另一位朋友吃著下午茶,聊起剛剛去看那個單位。最初打算搬出去是與家人鬧不愉快,後來情緒過去了,但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這個念一動,內心某個角落亮了起來,一向猶豫不決、諸多顧慮的我,居然為此感到無比踏實。姐姐說,她以為我已經打消了搬出去的念頭,並和我分析搬出來的利弊,還著我也要反思一下自己的態度。當時,我雀躍地試著與她分享著這個空間對我的意義——

話說,因為父母的工作關係,打從出生四天一直到我六歲,我都一直寄養在別人的家,每逢周末會與姐姐一起回家小住。現在回頭看這種情況其實並不罕見,我一直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。到了後來讀 Virginia Satir,我才發現這一段意識模糊的記憶對我有著深遠的影響。某種飄泊、委屈、卑微和不自主,原來早在我人生最初始的六年中在靈魂扎根,而我毫不自覺。此刻,當我想到要為自己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,我覺得自己終於有能力伸出手,把自己接住了。

但事實上,這些話當時並沒有機會被好好地傳遞出來。當我說到童年的飄泊感,我姐開始勸說:「點解你要咁諗呢?」、「你又唔好咁偏激」、「你唔好咁激動住」⋯ 幾次被打斷後,我的眼淚便湧了出來,好些話也被塞了回去。後來我與朋友一起離開,剛剛旁觀一切的朋友說這情景讓她感到很熟悉,她想起自己與家人的相處、家人對她的期望。她說她明白,然後我在車廂中再一次落淚。

然後,我再一次確認了一件事——
Playback 是我一輩子的志業。

對於 Commitment 一直有著濃濃的恐懼的我,要對自己作出這樣的 Statement 殊不容易,雖然一路走來我接觸 Playback 也有10年,成為自己劇團的聯合藝術總監也有三年了,但我一直也沒有想像過,這麼一條路要走多遠多久。而這天的兩次落淚,再一次對我肯定了 Playback 的意義。

生命中不乏這種讓我們感到「無空間」的時刻——在關係中的、在社會中的,而這些窘迫感,很多時是出於對方的愛和善意,這就讓我們更為難了。事實上,當我說到我被姐姐打斷時,我不是沒有看到她背後的用心、也不是覺得自己做得很好;正如我覺察到小時候承受的失落與傷害,也不是想指責父母的不是。說真的,以今日成人的眼光,我完全體諒到父母當時的不容易,也明白他們已經盡量用了自己的方式給予愛,而我也從中得到不錯的生活。但體諒父母之餘,我也體諒到當時幼小的我的無助和難過,尤其是以我當時那稚嫩的邏輯,我沒有能力體會到父母口中的「為你好」,只能直觀地認為自己「被遺棄」,覺得自己「不值得被愛」。

在很多年後 ,當我真正重遇自己、接納自己——好的、壞的、痛的、害怕的,我才可以一點點的 Move On,讓我在機會一再穿越、重訪、自我對話的,正是 Playback。Playback 於我而言就是這麼一個空間——不會急著教我該怎樣想或做、或批評我的想法是否「正確」、不會害怕我的眼淚,然後,它就像我那個朋友那樣,靜靜陪我走一段路,然後告訴我:「我懂」,甚至只是說:「我願意嘗試去懂」。當自己感覺自己「被懂了」,我才有空間和能力真正去看到、去懂別人。現在的我變得強壯了點,也希望可以給予別人一個讓靈魂舒展、透透氣的空間。對我來說,這不單是一時的情緒舒緩,而是找到多力量和可能性的去 Move On 的契機。

這個專欄對我來說,也是一個特殊的空間。我很喜歡 Playback,喜歡以這個方式與人相遇,我甚至相信這是一個理想世界的預演。過去十年我挺幸運,不乏實踐和學習的機會,在別人的故事、在與不同社群真實的連繫和接觸中有著很多成長。2020年,整個世界都被迫著以一個全新的方式應對和運作,我當然也不例外。經過一段頗長的消化和沉澱,加上吸收了一些來自國際 Playback 界的啟發和衝擊,我發現自己和 Playback 的關係有點不一樣了,也讓我興起了以文字整理思緒和學習、並與別人分享的念頭。這裡書寫的,都是我這個作為實踐者的思考和學習筆記,沒有什麼權威性與正統性,也歡迎更多的交流和討論。Satir 有一句引言,我很是喜歡——人們因相同的地方而走在一起,因不同的地方而成長。無論我們會否走在一起,也希望各自能在自己的路上好好成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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