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有一個關於「應用戲劇」界別中職業身份的討論,也令我相當感興趣,所以希望與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經歷和想法。
在大約十多年前,我剛從大學的社工學士學位畢業,對於職業身份,沒有一點模糊,理所當然就是投身「社工」這份職業。當時大抵要想清楚的,只是究竟要進入哪一個服務範疇。而在這個行業之中,分門別類的方法也很簡單,通常都以服務對象先行,例如長者、青年或婦女等。而我由接觸社工專業開始,就一心希望服務青年,所以也很容易地變成了「青年服務社工」,然後基於工作環境的關係,我有時會自稱做「中心社工」,直至多年後我轉職到中學工作,職稱也隨之變成「駐校社工」。而以上我都不是用行內職級編制如「社會工作助理」或「助理社會工作主任」去形容自己的崗位,主要因為我出身於自負盈虧單位,加上機構也並非以這種方式劃分職級,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親身體會當中的分別,直至現在我也只是把以上當作社福界的行業資訊,感覺與自己沒有太大關係。
不過在我擔任社工的第二年,我就很快繼續進修,修讀當年由香港藝術學院與澳洲格理菲斯大學 (Griffith University) 合辦的應用劇場及戲劇教育碩士課程。當畢業後,我隨之而來就擁有了第二個職業身份 — 「應用劇場工作者」。然而有別於其他自由工作者身份的同學,我並沒有特別採用這個身份做事,較多的情況是我作為社工,運用了在課程內關於應用戲劇的知識,轉化成自己在社會服務的工作手法。這種轉移其實在社工界別相當普遍,因為雖然社工有自己的理論知識,但更多時候是以社工價值為核心,然後引入不同範疇而又合適的知識,變成自己的工作手法,例如家庭結構理論、系統理論或正向心理學等等。因此,在這種情況下,每個社工擁有的知識庫內容裡,可以說根基大致相同,但按著服務對象的需要、機構工作模式或個人興趣和經驗等,自然發展出各有所長的情況。而我基於當時的工作內容,加上服務對象長期以青年為主,我漸漸建構出「應用戲劇 x 青年工作」的實踐智慧。
不過,當時有一些聲音,開始向我們探問「為什麼作為社工的你要做劇場人的事」?我記得當年自己難以回答,因為在那個時期,我的確藉機構舉辦了不少演出,也組織了一個青年劇團,甚至在很多入校工作裡,我都是開展不同的「戲劇小組」,而以上皆與當時不少劇場工作者的工作性質十分近似。我曾經回答:「因為我受過社工訓練,所以對人的關懷比較深刻,這是與劇場人最大分別。」可是,這個結論很快就知道站不住腳,因為很多劇場工作者都從戲劇之中深刻理解到人性,對人的關懷或同理心,有時比一些受過所謂專業訓練的社工,做得更為出色。因此,這不是容易回答的問題,難以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明清楚。
現在回顧往事,自然有些想法。事實上,基於當時自負盈虧的工作單位,舉辦演出自然最能夠提升KPI 的做法;組織青年劇團是一種手法,目的是令逐漸遠離青年中心的服務對象,重新回到中心,積累人氣;入校服務只是以「戲劇」作為掛帥,吸引一些被逼參與活動的學生,增加過程的樂趣。以上種種,彷彿都只是暗渡陳倉的做法,當中的底蘊仍離不開社會工作。
然而隨著累積實踐經驗,戲劇終於不止是噱頭,或單純令事情變得有趣的調味料,我開始嘗試以青年為主要工作對象,融合「應用戲劇」和「社會工作」兩套知識,帶來具有價值的轉化成效。其中一個進路,就是選用合適的理論框架作為分析視角,仔細地分析對象的需要,然後制訂工作目標,並採用適切的介入手法,落實執行計劃,最後保持開放性,持續檢討和反思,反覆修正和調整這條進路。當我有了這個進路後,就從「應用戲劇」和「社會工作」的知識庫中,找出有用之法。以上就是我的實踐的原則和結構了。
按以上的實踐之道,當我重新檢視手上的工作時,就再不凝滯於單一的職業身份。我發現,到最後,一切都只是「人本工作」。現在的我離開了社福機構,自立門戶,將自己公司成為實踐的載體,而當中的終極目的並無改變,只是方式和途徑變得多元化,開拓了更多可能性。可是,由於不輕易說明以上的想法,為了方便與其他單位合作和溝通,我更多時候介紹自己是一名「斜槓族」,因為我有時作為「老闆」跟不同單位負責人開會和計劃策略、有時作為「社工」提供人本關懷、有時作為「應用戲劇工作者」以戲劇元素計劃參與歷程等等⋯⋯
以我的觀察,現今世界已經發展成「價值世代」了。有別於過往應徵一份工作,在該職業崗位的工作範疇付出和努力便完成了。所謂「價值」,我覺得很大程度反映在「解決方案」上。換言之,當出現「______ 需要 / 問題」,這個「______」 可以代入很多關鍵詞,例如「市場」、「家庭」、「青年」等,而你能夠提出回應方案,成功滿足需要或解決問題,自然具有價值。有價值的東西,便會有人會買單,回報就從此而來,而我相信這就是現時其中一種職業模式。
最後,我覺得職業身份可以帶來某種安定,因為特定身份代表具備某些能力和資格,以及相應的工作範疇。然而,現今世代發展迅速,變化多端,實在難以單一身份就能一概而論,唯有採用多重身份才能更準確形容行業現況。雖然聽起來既不穩定又不安穩,但反過來想,這不是更有趣更好玩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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